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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巴的服務愈來愈好了,現在大多數巴士都安裝有提示車站名稱的顯示板。尤其像我們這類喜歡假日遊山玩水的人,時時刻刻被指示身在何處,活像多了一個富責任感的導遊一般令人安心。有時候,它還擔心我們眼朦耳聾,不厭其煩地用國粵英語先後重覆車站名字,雖然囉唆得像個阿婆,但此舉卻保証了旅客不會錯過了站頭。隨年月飛逝,交通工具都在與時並進,多了一分先進,少了一分舊日的人情味。在今天舒適的旅途上,間中還會懷念柴油列車的搖晃、火車站頭上售賣的鹽焗雞腿、巴士上的售票員等等。

然而,在云云交通工具之中,小巴是少數仍然保留舊日色彩的其中一種,但卻不太古板,例如開始引用石油氣驅動、多媒體廣播、八達通等等。Add-on features 是先進了,但運作模式依然沿用三四十年前的一套﹝包括路線﹞。是落後,但卻顯得充滿人情味﹝見《人情味》﹞。例如相同的車站提示板便不適用於小巴上了,道理很簡單,根據非官方統計稱,小巴搭客最常下車的地點分別是『燈位』、『禁區前』、『過左禁區』、『街口』及『轉彎』。要是把那些名字也篇進站名裡,那塊提示板將會變得相當無厘頭。 除此之外,許多小巴的落客點名稱己經沿用許久,儘管地點早不存在,但地名依舊在小巴司機及搭客口中保留著,例如大大公司、大丸百貨、﹝旺角﹞先施公司、珠江戲院、 ﹝深水埗﹞聯拜酒樓、﹝官塘﹞新光酒樓等等。

小巴恰像一個老朋友和你聚舊一樣,跟你漫步歲月,細說往事。從前這裡是怎生模樣的?大大公司每逢周日八折一天、珠江戲院的輝煌歲月,恍惚一一都在窗外重現。一句『大大公司有落』,我們都時光倒流到了七十年代,車上的收音機正在廣播俞琤的《早晨‧老友記》,旁邊一位打扮時髦的女孩子,穿著張大了兩個鼻孔的喇叭褲,燙一頭《女強人》裡洛琳的髮型,正趕往麗聲戲院看《流星蝴蝶劍》。收費牌以中國數碼格式書寫著 3 元 5 角,坐立不安地斜插在擋風玻璃上,搭客像耍雜技般把玩手上的『公仔頭』硬幣,琮琤有聲,它們的命運都跟孫悟空一樣,任憑在掌心裡翻著多少個筋斗,也逃不出主人的五指山。

往昔的物事音容宛在,昨夜聽見車廂裡有一把聲音要在珠江戲院前下車,倒不是小巴在鬧鬼,只是我們都念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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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味

喜歡乘搭小巴,貪其仍舊保留那一點人情味。記得一次,某乘客對地區不甚熟悉,司機指手劃腳之餘,索性繞多一點路,親送其到目的地;另一次,某搭客短了碎錢,換了司機酌情處理。如斯體貼的服務,間中也可以在小巴上看到。其實只要是路線途經的非禁區地段,只要張揚一聲,任何位置也可以下車,單是這樣個人服務,已非其他廉價的公共交通工具能及。當然,人情味是需要建立在營商的彈性之上,閣下可以享受小巴司機的殷勤款待,但也要忍受天氣惡劣時無理抬價,超速甚至態度惡劣等等。

跟小巴一樣,茶餐廳也是滿有人情味的,老家附近的茶餐廳伙計跟我哥十分熟絡,每逢賽馬的周六早上均互相『咬耳仔』地交流投資心得,早餐不外乎餐包、奄列、麵、咖啡或茶,問一問:『沙爹通粉改肉丁麵得唔得?』當然可以,咖啡少奶多糖不成問題,不要餐包奄列少收五元八塊也成,不妨下次試一試。反觀現今的集團式食肆,1 號餐 2 號餐 3 號餐 4 號餐 5 號餐 6 號餐,一切都制度化了,問一問:『一個餐把薯條換成蘋果批成不成?』包保碰釘。

前陣子應大學的安排,修讀了一個客戶服務的課程。近年大公司都喜歡朝這方向研究,無他,制度無疑能夠提升社會效率,但硬要顧客代入一個既定的服務模式,畢竟跟令客人諸多不便。課程帶出的其中一個訊息是 ── 『制度之餘,不妨加點人情味』,以公司利益的大前提下,一個快餐把薯條換成蘋果批有何不可?只是人情味跟制度往往彼此衝突,有時候並不是可否把同價食品互相取代的問題,而是香港分店的小職員根本無權推翻美國總公司的制度。再說,老麥的收銀機也沒有此項選擇,顧客空嘆奈何。

最近大學正鬧著薪酬脫鈎的問題,我極力反對,倒不是害怕減薪。時不與我,在下的薪金已經減無可減,脫不脫鈎跟我影響不大。只是私人機構一般比較有人情味,遇上公司營利,老闆眉開眼笑,人工節節上升,再拍一下馬屁,晚飯唱 K 抽獎由老闆包辦。公職人員沒有人情味可言,搞不好反被扣上貪污的帽子,最後一切遵從制度化,薪酬的升降其實全由一套表現評級決定。反正董特首及以下的全是受薪之輩,錢不出自己袋,人人獲評中上位置,每年增薪一點,皆大歡喜。不管外頭風吹雨打,還是天色清朗,我們也只是每年一點,既不風流,也拒絕折墮。若薪酬脫鈎了,公職人員失了既有制度,也欠缺人情味,這份工,誰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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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問責制

某日,朋友受了小巴司機不禮貌對待,心裡感到委屈,梨花一支春帶雨,一眾觀音兵即時大為緊張,左右獻計,事件竟然傳了去報館,白紙黑字一登,惡司機醜事公諸於世,朋友沉冤得雪,出了一口烏氣。香港人近年犯了一個毛病,每當任何不平事發生後,都喜歡第一時間向傳媒投訴,而非向有關的伸訴機構報告,例子不少,記得某年清潔工人在垃圾站內翻出了一堆休班棎員不慎遺下的報案資料,第一時間不去報警,卻打了電話向傳媒『爆料』;某政府大樓窗戶破碎,文件飄了上街,『手痕友』撿了兩張,也寄去了報館。時移世易,難保一天某某在學校裡犯了校規,同學仔不去報告老師,卻轉而知會全校最八卦的女同學,此舉為之公眾監察也。

香港人有此怪癖實在難怪,原因政府部門辦事官僚,黑箱作業,投訴往往石沉大海。數月前應屋主 L 要求,寫了一封『英文信』到運輸處投訴我村交通不便,希望可以開設一條小巴線到市中心。事實上,我區缺乏任何公共交通工具,連的士站也欠奉﹝唯有電召﹞,最接近的巴士站也要步行二十分鐘,我說對年老幼少的原居民造成諸多不便。不知 L 何來的神通廣大,竟然拉了區議員來附和,也有村民響應開辦,只要政府發牌便行,不用付出一分一毫,但最後被運輸處莫須有地拒絕了,原因至今仍然是一個謎。

今天香港人的質素提升了,不再滿意於『官字兩個口』的官僚作風,傳媒一直被受劣評,但仍是市民宣洩渠道的首選,原因傳媒對市民不滿的反應比政府快一千倍,可惜固執的左派人仕仍然熱愛此道,硬銷國安法,一樣有我講無你講。五十萬人上街,給左派人仕打了一記耳光,說明今天的香港人己經不受這一套,我們渴望的是透明度高的政府。家長式管治作風己經不合時宜,昨天大男人還可以在家裡橫行霸道,今天小男人卻要把每日行蹤及每通電話的來源高度透明化,足見高度問責的管治手法乃大勢所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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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期目標

有一個汽油廣告,謂人生有一個短期目標,也有中長期目標。廣告很有意思,偏巧香港人大多只有一個全距離目標:「錢〕。那天夜深,坐在一輛沿新界偏遠地方行走的小巴上,正當睡意漸濃,忽然小巴跑了進樹林裡,正擔心司機大佬會對我有什麼不軌企圖之際,樹林裡燈光一亮,一個紋身大漢鬼鬼崇崇地拿著一支油槍問:「生,入幾多 ?」明顯地司機大佬對於那個「短期起步暢順」的廣告口號沒有多大印象。這是一個典型的金錢掛帥例子,司機只知入一次非法紅油可以節省數百元,至於引擎因入了紅油後的損害、區內安全、黑社會坐大、甚至「短期起步暢順」等等,都不比節省那數百元重要。

看過另一個廣告,一名醫生模樣的男仕,在鏡頭上說:「吃過 xxxx 奶粉之後,某某五歲便認得二千個字。」然後砌出「媽媽愛我」四字,嘩!好叻啊。跟據研究指出,中文字大概有一萬字,一般常用的詞彙只有一千個字左右,學生在「死背爛讀」底下會認得二千至三千字,從事文學工作者會認得五千字,文學研究學者會認得多至七千字。五歲認得二千字,大概已經會背「醉翁亭記」,你話叻唔叻?

家長對子女都很有期望,希望長大後可以名成利就,五歲認得二千字,好像己經跟這個距離拉近了一大步。認字之餘還要學鋼琴、書法、跳舞等等,孩子想要什麼已經變得不重要。近年常有專題節目研究「填鴨式湊仔」問題,又有專為兒童發表心聲的節目, 兒童教育顯然成了社會問題。望子作龍己經out,希望孩子快樂才是遠期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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