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同

『找不同』是一種小時候的遊戲,玩法是從兩幅大致相同的圖案裡找不同之處,這遊戲曾經有一段時間被人遺忘了。幾年前,隨著數碼技術不斷平民化,『找錯處』遊戲又再流行起來,換上一張數碼照片跟另一張人工潤飾後過的副本放在螢光屏上作比較,既考眼力又考腦筋,比什麼 AHA、DHA、SA 有效得多。

當『找不同』應用在電腦科學上的時候,我們稱之為『樣式比對技術』﹝Pattern Matching﹞,這是現時電腦人工智慧學上最熱門的課題之一,作用是要使電腦能夠辨識出不同的物件。踏進廿一世紀,電腦盛行,為什麼樣式比對技術仍然只限於研究階段?難處在哪裡?這都因為電腦學傳統的布林邏輯處事非黑即白,但萬物卻都存在模糊邏輯有關。舉一個例子說,在現今科技的語音辨認裡,閣下對著電話說『老細』,電腦馬上辨識出主人的意思,並自動撥一通電話到老闆的辦公室去,然而,人的聲線每一刻都不同,高低音、氣氛、心情、語氣、場合、媒介均可以影響發音,剛才說的一句『老細』不可能跟存在電腦紀錄裡頭的『老細』完全吻合,極其量只是『像』,這是一個抽象的定義,比對技術就是要由電腦去自行判斷 『老細』究竟『像』哪一個指令。

人腦的辨識能力比電腦強得多,我們從周歲開始己經懂得認人,成年人還能認得那是瘦了的老三、塑膠造的香蕉、 『化了灰』的仇人等等。但要電腦去辨識一件物件則比較困難,要先有不同的樣本寄存在紀錄裡,再去運行樣式比對技術去判斷該物像什麼。至現時為止,電腦還只能概括分類﹝風景、人物或城市﹞,而且還不十分準確。說了這麼久,只想說明在現實生活底下,電腦比人還是笨多了,要完全取代人,還只能在幻想小說裡出現。

不論未來的人工辨識能力發展到哪個地步,『人情味』還是不能被取締掉,曾司長稱呼特首的那句『老細』,跟特首稱呼江主席的『老細』態度固然不同,跟深圳卡拉 OK 裡的公關對闊客說的那句『老細』又不同。說『老細』壞話和被『老細』說壞話時的『老細』又不同,箇中的人際關係自然不言而喻,電腦如何會懂?看看『老細』 的樣子跟昨天的有何不同?他今天噘起嘴唇、雙頰通紅、兩眉上揚、青筋暴現、目露兇光,心情大概是糟透極了;有此情況,下屬都避免惹毛了他,電腦不懂得知情識趣,難保一天淪為『上門收機』的遺棄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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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沒有了

千呼萬喚始出來,大學削薪的風聲傳了多時,最終由本校雷聲厲風行地率先執行。管理層一律減酬,吾等一眾圖書館員被傳召出席研討會,當中得悉一好一壞的兩個消息:一﹞我們僥幸地不用減薪;二﹞原來我們還不算『管理層』,深深不忿。雖然減薪幅度只限於單位百分點,但已經惹來不少飽讀番書的教授不滿,他們倒不是嫌人工少,也不是不滿減幅太高,純粹是基於心理因素,多於生活質素上的影響。於他們來說,收入的些微減少不外乎只是賬面上的事,但少了就是少了,心裡面還是難過。

這種得而復失的心態並不限於吝嗇的守財奴,其實貧富皆然,君不見平民百性為了一元數角的車費增減而聲嘶力竭、 悲泗淋漓?政客甚至因此絕食抗議?自去年『沙士』一役至今,食肆價目上升得像當年竄紅迅速的科技股,每天的伙食消費平白多了幾十元,我們都逆來順受,卻偏偏為了爭取那一元數角的車費優惠而大動干戈。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現在支出多了』的心理關口?

從前多,現在少了;從前有,現在沒有了,兩者都是沉重的心理打擊。一對情侶,從前的愛多,現在卻變成了習慣,心裡難免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再說,感情蕩然無存,提出分手,雖然『愛』早已被攤薄得像例湯上的一片肥膩。但總是曾經有愛,現在沒有了,心情一樣悲慟。

香港人熱愛民主,可以追溯至八八年的立法局直選運動,九七年後,民主倒退,我們都淪為『曾經有過,現在沒有 了』的心態。人大正醞釀替基本法普選條文作最後解釋,執筆時,釋法會議仍未有結論,只是我們憂慮左派人仕會透過釋法強加一些從前沒有的『原則』進去。市民眼看法治和民主都在倒退著,卻依舊無動於衷, 恍惚她們都比不上那退色的愛情,也比不上那一元數角的車費。看來,孫中山先生的胸襟是失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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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到的葡萄還是甜的

閣下有沒有遇上過令人煩厭的物事?當然有,而且還多得很,但有沒有遇上過一些本身沒有令人討厭的條件,但卻無緣無故地惹起你不滿的物事?總會有的,好像小時候在校運會短跑賽得了第二名,看著冠軍壓根兒便不順眼。說穿了,這是酸葡萄的妒忌,但葡萄不會因閣下吃不到而變酸。事實上,他的確跑得更快,而『第一名』的虛榮仍然惹人朝思暮想。

最近進行減肥計劃﹝見《理論與實踐:減肥篇》﹞,兩個月來,飲食習慣改變了很多,食量少了,選擇的種類也少了。習慣了以後也不太難接受,只是偶爾看見一些忌諱的食物時,難免有點心癢難撓。舉例說,在我的老家附近有家炸雞店,每回返家探望兩老時,免不了要跟充滿誘惑的雞腿擦身而過。本來我對炸雞是沒有特別喜好的,只是從前有選擇權時,總是忽略了伸手可及的瑰寶。如今在酸葡萄的效應下,愈是吃不到的炸雞便愈想吃,曾經滄海難為水,饞嘴的後果便是一身的膩肉,現在是想也不敢想。

我從來也不是和尚,清心寡慾跟我攀不上交情,只是滿足不了的欲望有時候會像不稱身的衣服一樣,時時刻刻都令人坐立不安,平息的方法大概有三種:

  1. 忘記它。
  2. 極力去詆毀它在記憶裡美好的形像。
  3. 找代替品。

理論上,﹝一﹞最為可行,只是往往事與願違;退而求其次,唯有告訴自己,吃不到的葡萄一定是酸的,說一遍的公信力不夠,不妨重複十次一百次。跟八卦雜誌亂寫的明星緋聞一樣,說多了,總有一天會變成事實;最直接見效的是﹝三﹞,不能吃肉便上素菜館吃一客齋滷味,五顏六色地佯裝燒臘,一嘴的偽君子正好勉強敷衍著潛意識裡的犯罪欲望。只是阿 Q 的成就其實脆弱得像七彩的肥皂泡,一下子便被真相戳破。當事人明白,但偏偏又矛盾地樂於墮進自己擺佈的騙局裡。吃不到的葡萄還是甜的,這是既改變不了也無可代替的結局,與其自欺欺人,還是忍心接受現實的好。

238

政治風度

台灣的總統選舉選情激烈,票數接近,情況跟二千年美國總統選舉一樣,然而後者的情況更惡劣。民主黨候選人戈爾創出了贏票輸位的笑話,但起碼他沒有拉隊包圍白宮,國會也沒有發生兩黨議員大打出手的場面,更加沒有輸了票便來一個『重新投票』的提議。所以說,美國的民主政制仍然有我們值得借鏡的地方。綜觀上述兩次總統選舉,美國民主的成功在於以下三個因素:

  1. 美國擁有一套完善的選舉機制,包括訂明若票數相距太接近時,選舉局自動重點選票。
  2. 美國人尊重司法制度,法永遠大於權,任何人也不能凌駕司法權之上,連總統也不能推翻點票結果而重點選票,就是法院裁決了民主黨贏票輸位,他們也欣然接受。
  3. 美國人著重風度,選舉輸了,沒有糾黨、漫罵、抹黑、輸打贏要、大打出手。

台灣總統選舉前後,我十分欣賞陳水扁的表現。當然,這個論點是存在誤導的,正所謂得勝的貓兒歡似虎,現實該當如此,陳水扁絕對有權在總統府內自鳴得意。陳中槍後,學著前美國總統列根,堅持要挺起胸膛步入醫院,這加了一分;當選後,也是學著美國總統當選後不記前仇的做法,不忙說感謝對手指出過去四年執政的缺點,並應允努力改善,這又加上一分。反觀連戰,他的傲慢是人所共知的事實,陳中槍後親到總統府探訪,這原該加分,但既然選舉前公開說了槍擊案不影響選票,選舉後卻來秋後算帳,說選舉不公,說槍擊疑點重重,卻又拿不出証據來,十足流氓撒野一樣。他大可學習戈爾,先說感謝選民支持,說我們並未輸,說競選高潮才剛開始,說參考美國機制去重點選票也成,然後交副手辦理那些不光彩的政治角力 ,任何一種方式也比現在耍無賴的好。下周國親聯盟或許會因重點票數而反勝也說不定,但經此一役,連戰是明顯地輸了風度。

香港一場『愛國論』的政治鬧劇顯示出兩派的風度涵養,李柱銘議員在一堆『賣國賊』、『漢奸』、『吳三桂』聲中不慍不火地回應了一句:『我完全不同意佢地所講,但我會犧牲我o既性命,來保存佢地講呢o的說話o既發言權。』說話大方、包容、恰到好處。反觀左派人仕,鬧人張大鼻孔、青筋暴現,一副要吃人樣子,說話也語無倫次。除上述亂扣帽子的罪名外,還有『拜洋菩薩』、狗餅論、『示威相片打上交叉便等於專制』論、甚至連祖宗也拉來批鬥,我實在看不出在社會主義底下,有那一個政客是像樣的?

237

男女平等與權力鬥爭

說起大學時期的亂o翕趣事,不得不提十年前一篇社會科學課的論文,那次我應『男女平等』的題目來發揮,同樣因教授的觀點不同而獲得劣評。然而,這跟上回『哥倫布 vs. 麥哲倫』的情況不同﹝見《咁即係有幾多分?﹝上﹞》﹞,歷史觀點往往早已蓋棺論定,但許多社會科學的課題均沒有實質的對或錯 。舉例說,共產主義是對還是錯?不同人、不同年代或不同國家也有不同的定論,若教授單從對學生的觀點苟同與否而衡量其優劣,這是以偏概全。從前最怕的便是遇上這類故作開明的教授,口裡說鼓勵學生 be creative,暗地裡卻用一套既定的價值觀去評分。說穿了,即是表面上『高度自治』,骨子內裡則是『在中央授權下的高度自治』。

回說那一篇論文,九十年代的男女平等普遍趨向女權主義,即女性証明自己可以勝任男性的工作,這個我一向持開放態度,但反對單純地為了証明自己而工作。那一年,我從社會科學的文獻上找到了一些關於文革時代毛主席的『半邊天』思想的評論,証明胡亂鼓吹女權主義會嚴重引起社會規律失衡。我的論點是工作無分男女,也無分貴賤。情況等於一檯麻雀,從前的規舉是女家只能吃雞糊,男家卻可以三番起糊,這是不公平的,理應把職責給搓勻了,模一手爛牌的便做平糊,模一手好牌的便去做清一色,總不成人人都扣起東南西北去做十三么,這樣單保誰也糊不了。這個觀點跟女權主義之別,是並非單單把女姓的選擇權移到男性的圈子裡去,而是從廚房開始把選擇範圍擴闊出去,達至一個男女共和的社會。

畢竟社會科學並不是我的專業,早已失去談論男女平等的興趣。唯一肯定的是,中國人一定實現不了這種平等主義,因為數千年來的中國文化也離不開一個字 ── 權。國家要有一個人掌權、家裡有個父親作家長、男女之間也是男性從權。專制社會的政客只要跟對了當權者,便保證官運亨通,保證不被排擠,更可以保證有一口飯吃。若有人要動搖這個權,牽涉的人太多,涉及的利益也多,政治風波是可以預料的。今天的民主政治,就是要把權放在麻雀桌上搓勻,再由旁觀者監管,於一個專權文化的社會來說,這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235

休想過後

李柱銘議員訪美之行惹起左派人士不滿,他一直堅持民主是理想,但商務部副部長安民則斬釘截鐵地說:『這是休想。』理想跟休想,前者是成理的,是符合希望的;後者則剛好相反,廣東話俚語當中有一個貼切的說法:『早抖』。

在歷史上,當理想面臨失敗之時,理想會演化為狂熱,有的最後胎死腹中,有的卻把理想實現起來。以辛亥革命為例,1911年10月,因一次革命黨的軍火意外,清政府搜出了重要文件及黨員名單,各地革命黨要員旋即紛紛被捕,國父的民主夢瀕臨幻滅邊沿,這卻迫使革命軍提前在武昌起義,最後結束了中國二千多年的君主專制制度。孫中山先生的民主革命值得堅持,值得狂熱,只是歷史上『休想』過後還能成功的個案不多,拉登、巴勒斯坦武裝份子、愛爾蘭共和軍、車臣革命軍等等都是要注定失敗的,典型的理想狂熱份子,瘋狂得去自我傷害,發動損人損己的恐怖襲擊。

台灣大選塵埃﹝未﹞落定,成為了茶餘飯後的話題,常常有人問我擁藍還是擁綠,我說民進黨是台獨的象徵,在政治正確的大前題底下,這個問題早有一個既定的 model answer,不答也罷。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就是大原則『兩岸只有一個中國,這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定不能令台灣人就範,國民黨的方針是安撫中央,避而不談,相反陳水扁則老實不客氣。在全民投票的機制下選出了陳,比人民大會堂裡選出中央領導人的理由淺白得多,原因只得一個:『民意要連宋早抖,也要中央的『政治一國、經濟兩制』的謬論早抖』。今天,國親聯盟在休想後立即發難,但我擔心的卻是一天連中央也來向『一國兩制』發難。

愛一個人隨時會令人泥足深陷,理想跟休想之別,完全取決於同一段情所包含的人數到底是單數還是雙數,當理想淪為絢爛的幻想之時,便早該臨崖勒馬。失戀的狂熱份子,難保一天不會在休想過後變得失望、瘋狂、發難、自我傷害、損人損己。

236

下一站:大大公司

九巴的服務愈來愈好了,現在大多數巴士都安裝有提示車站名稱的顯示板。尤其像我們這類喜歡假日遊山玩水的人,時時刻刻被指示身在何處,活像多了一個富責任感的導遊一般令人安心。有時候,它還擔心我們眼朦耳聾,不厭其煩地用國粵英語先後重覆車站名字,雖然囉唆得像個阿婆,但此舉卻保証了旅客不會錯過了站頭。隨年月飛逝,交通工具都在與時並進,多了一分先進,少了一分舊日的人情味。在今天舒適的旅途上,間中還會懷念柴油列車的搖晃、火車站頭上售賣的鹽焗雞腿、巴士上的售票員等等。

然而,在云云交通工具之中,小巴是少數仍然保留舊日色彩的其中一種,但卻不太古板,例如開始引用石油氣驅動、多媒體廣播、八達通等等。Add-on features 是先進了,但運作模式依然沿用三四十年前的一套﹝包括路線﹞。是落後,但卻顯得充滿人情味﹝見《人情味》﹞。例如相同的車站提示板便不適用於小巴上了,道理很簡單,根據非官方統計稱,小巴搭客最常下車的地點分別是『燈位』、『禁區前』、『過左禁區』、『街口』及『轉彎』。要是把那些名字也篇進站名裡,那塊提示板將會變得相當無厘頭。 除此之外,許多小巴的落客點名稱己經沿用許久,儘管地點早不存在,但地名依舊在小巴司機及搭客口中保留著,例如大大公司、大丸百貨、﹝旺角﹞先施公司、珠江戲院、 ﹝深水埗﹞聯拜酒樓、﹝官塘﹞新光酒樓等等。

小巴恰像一個老朋友和你聚舊一樣,跟你漫步歲月,細說往事。從前這裡是怎生模樣的?大大公司每逢周日八折一天、珠江戲院的輝煌歲月,恍惚一一都在窗外重現。一句『大大公司有落』,我們都時光倒流到了七十年代,車上的收音機正在廣播俞琤的《早晨‧老友記》,旁邊一位打扮時髦的女孩子,穿著張大了兩個鼻孔的喇叭褲,燙一頭《女強人》裡洛琳的髮型,正趕往麗聲戲院看《流星蝴蝶劍》。收費牌以中國數碼格式書寫著 3 元 5 角,坐立不安地斜插在擋風玻璃上,搭客像耍雜技般把玩手上的『公仔頭』硬幣,琮琤有聲,它們的命運都跟孫悟空一樣,任憑在掌心裡翻著多少個筋斗,也逃不出主人的五指山。

往昔的物事音容宛在,昨夜聽見車廂裡有一把聲音要在珠江戲院前下車,倒不是小巴在鬧鬼,只是我們都念舊而已。

234

Oh!韋哥!

中國習俗的繁文縟節多得累人﹝見《何府宴客》﹞,單是親戚的稱謂便已經五花百門,直屬的包括父母子女、兄弟姊妹或丈夫妻子;遠房的親戚,例如:叔、舅、堂、婆、嫂、姑、嬸、表、甥、侄,只要關係連得起來的,統統都有稱謂,而且可以重疊使用,例如表叔或堂侄,甚至叔岳母、祖姑母、表侄孫媳等等。稱謂種類繁多,蔚為奇觀,計算方法像數學上的指數﹝Exponential function﹞一樣複雜,赴親戚的婚宴時,適合帶本族譜來算清楚自己跟每位賓客的恩怨。

若要完完整地把大中華稱謂系統搬進生活中,實行上會有一定的困難。理論上,廿歲出頭的女孩子也有機會被後輩稱作『阿姨』或『姑媽』,只是當事人十居其九也不願意無辜地被叫『老』了,但究竟姑媽要多大以後才可以被稱作姑媽?禮節上沒說明;叫『姐姐』也是不妥,因為『爸爸』不可能等於『姐姐的哥哥』。

稱謂本身也有可以一詞兩意,有時候也不得不避諱。曾幾何時,『姨媽』一詞被編了入女性生理詞典裡,為免尷尬,就是真的是姨媽來拜訪也不能如實直說。另外,拜周星馳的《賭聖》所賜,『三叔』一詞不其然令我想起吳孟達的間歇性精神失常,以後一說起『三叔』也會下意識地學周星馳腔拖著尾音:『三~~~叔~~~』。『小姐』一詞也代表了多重意思,女人被專稱為乜乜小姐,可以因為: 一﹞她未嫁;二﹞她還年輕;三﹞她雖然結了婚,但還想沿用舊姓;四﹞她雖然結了婚,但還覺得年輕;五﹞她是舞小姐。除了第 5 點外,頭四點的用法沒有準則,加上女人是小氣動物,不留神地叫錯了,她隨時跟你來個『面和心不和』。

稱謂不當地跟名字撞在一起也得避諱。朋友的女兒年屆十歲,隱約有十三點的質素,某日朋友要她向我稱呼。

她清一清喉嚨,學著班上『先生早晨』的方式說:『Good Morning, Uncle 韋!』

其實我也大不了她許多,不想提早榮登『Uncle』級,所以我要她叫別的。

她改口說:『韋叔~~~』

大吉利是,我急忙打斷她的稱呼,嚇得她真的話『縮』了回去。我厚著臉皮地要她叫我哥哥好了。

她一臉蠱惑,馬上提高嗓門說:『哦!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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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即係有幾多分?﹝下﹞

上文提及,因校園暴力有惡化跡象,教育界呼籲社會重視學童德育發展,政府隨即製作了一套『咁即係有幾多分?』的宣傳短片,指導家長不要過分執著子女的考試分數,以免培育出一個成績優異的『拉登』出來。

然而,中國人都有一個特殊的價值觀,當要用『成就』去套上一個人時,我們都短視得重量不重質。只懂評價其身家職位,道德往往乏善可陳。今天富商生意手段卑劣、刊登女星被虐裸照、中指對待群眾、黑社會方式解決問題、落井下石、驕傲自大、倚仗權勢、欺凌貧苦弱小,他們憑什麼值得我們去羨慕?亞視的得獎時事節目便揭露了內地的仇富社會現象,為什麼他們痛恨富商?只因為中國人發財不立品,『財』是量的成就,『品』是內心的、是隱藏的、是質的成就。只是要發財後立品來幹什麼?人民不會因『品』而溫飽,在中國政治動盪的一百多年裡,『財』比什麼都重要。

同樣的價值觀錯誤,其實你我也會經常犯上,『咁即係有幾多分?』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某某成績強差人意,但品行佳、好動兼創作力豐富,但人的『品』沒有價值。品好,一樣上不了名校,也成不了未來賺錢的條件,成績單上的量才是成功的有力因素。再舉一些例子,

  • 女人對男朋友的要求是要他『靚仔有錢史丹佛 MBA 畢業專一體貼風度翩翩』,有了以上的條件,『心地好』還要來幹什麼?
  • 老闆經常問:『個 project 有無 delay?』、『今個月開了多少張保﹝險﹞單?』或『大陸批貨趕好未?』。當然,我們打工一族可以抗辯,因為天災人禍、其實我們已經很勞力、我們一共打了多少個 cold call 等等。oh!Like he cares?無貨交,一樣照炒可也。

另外,午飯 A 餐最緊要平、買衫最緊要挑選來自法國或意大利的、搵工要薪水高、買樓要升值、買馬要贏、Dup 骨要足鐘。在日常生活裡,我們何曾平衡過它們的質素?當社會上都普遍勢利的時候,人們對質素的價值觀不是一下子便可以改變過來的。比方說,為什麼《左麟右李》的 CD,香港版一百元一隻的會比山西錄音室發行的五十元三隻更加『抵買』?為什麼月入一萬的人會比月入十萬的能幹?為什麼會考六分的考生的前途不比會考三十分的差?任憑短視的俗人去想一輩子,他們也不會悟出一個所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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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即係有幾多分?﹝上﹞

香港政府最近推出了一個廣告,一句『咁即係有幾多分?』令我覺得很有共鳴感。我年少時候的學業成績不好,求學時期一直重複被問:『咁即係有幾多分?』,每次也滿面羞慚,愧於作答。這個是我公開的秘密,在敝網的個人簡介上已經寫得清清楚楚:『以會考六分的成績考進大學』,曾經有朋友還打趣地問:『是會考六分還是高考六分?』我重申,那是會考六分。高考的計分方法是每科 A 一分、B 兩分、C 三分如此類推,分數愈少代表成績愈好,但會考卻是正好相反,每科 E 一分、D 兩分、C 三分如此類推,在應考的九科中只得六分,成績如何,各位應該心裡有數。

然而,我喜歡讀書卻是不爭的事實,從四歲唸幼稚園開始,便一直讀至三十歲為止。尤其是進研究院後,書都是自發兼自費地去唸。那究竟為什麼成績還會這樣糟糕?記性差是其一﹝見《記性》﹞,創作力強、幻想力豐富是其二,經常把考試卷的題目答得天花亂墜,大發謬論 。記得唸大學的時候,我便曾經斗膽地在西史的試卷上答『其實麥哲倫是遠遠輸了給哥倫布1』,結論前無古人,但循例都被歷史教授評了雞蛋一隻﹝雖然所有資料都正確﹞ 。這樣的惡夢一直維持到研究院,因研究報告鼓勵先假設後驗証﹝assume and proof﹞,切忌搬字過紙式『執人口水尾』,所以我的『大膽假設』變得受落,論文獲得好評,頭一個碩士學位便獲贈獎狀一塊。讀書廿年,終於嚐到被賞識的滋味。

香港是一個功利社會,分數成了前途的指標。校園暴力事件接連發生,教育界呼籲從新引入道德教育,政府馬上推行宣傳:『咁即係有幾多分』,旨在諷刺現代家長只重分數而忽略子女其他優點。Well,養不教,父之過,但製造出高考會考的計分方法的卻是誰?環顧香港各所大學,莘莘學子入學前還得先通過分數審查,『咁即係有幾多分?』根本是一個牢不可破的社會現實。

富創意的朋友可以當作家、音樂家、記者、設計師、甚至有 『大膽假設』的神經科學家,只是他們還未就業前已經因為『哥倫布勁過麥哲倫』而被拒諸校園門外。收生不計算分數,反而考慮誠意及天分的高等學府只有兩所,那是樹仁學院及公開大學,無獨有偶,它們都不被政府認同。說到底,香港跟歐美不同,『咁即係有幾多分?』要重新教育的,豈止是家長們?

 

  1. 論點是基於麥哲倫是葡萄牙人,而哥倫布是意大利人。當時兩國確實展開了航海競賽,但因一個是首位發現了新大陸的人,另一個是首位環繞地球跑了一圈的人,歷史學上評價為各有成就,不存在誰輸了給誰。但我的謬論卻基於『因鄭和的航海事業比西方國家早六十年,所以中國的航海事業比歐洲優越』的相同論點來評論意葡之爭,這種富民族感情的『鄭和論』不切實際,當然會碰得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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