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是一種以時間換取幸福的藝術,這是某年跟一位失業多時的朋友說的。只是當人家懊惱時候,總該要說點門面的說話,但這並不代表我的立場。事實上,我認為這個『等』的邏輯是剛好相反的,不論是在等男人浪子回頭、等丈夫回家、還是在等心上人的青睞;等,都是一個騙取人家青春的圈套。

等,是一個無形的枷鎖。情況像掛在笨驢面前的蘿蔔一樣,究竟蘿蔔是笨驢在忍耐過後的酬勞,還是主人用作誘騙笨驢的工具?在妳還未得到盼望的蘿蔔之前,他能夠遠遠地操控著妳的自由。因為在他還未到臨之前,妳不敢走遠,也不敢離開,只能夠無奈地在原地數算著青春溜逝。然後,妳會發覺許多平時不屑一顧的無聊事,都會在等的時候因為他而做了。例如

  • 他說過會來接妳下班,但卻逾時未到,妳迫於無奈地留在公司裡繼續手上的工作。從前妳很討厭加班,只是今天妳是因為他而付出的,想到這個關節後,每一刻的委屈都變得無足掛齒了。
  • 妳明明寫了妳的電話號碼給那位心儀的對象,但他一整晚都沒有打電話來,他是否出了什麼意外?為什麼他不打電話來?是不是他對自己沒有興趣?是不是今早說了一句話令他不高興?是不是我的電話出了毛病?然後在家裡撥一通電話到兩呎外的手提電話去,看看它有沒有失靈。
  • 妳約了他在戲院門口等,但他卻蹤影杳然,平時不甚『八掛』的妳開始百無聊賴地聽著陌生人的談話;開始點算著有多少輛車子在妳面前駛過,第一輛是紅色的日本車,第二輛是銀色的奔馳…….咦!那位阿叔忘了拉褲鏈,妳猜他會過多久才發覺?

等,是一場雙方角力的遊戲:一個在等、一個被等,看看誰比較有耐性。但它從來也不是一場公平的遊戲,因為規則早設定了是妳在等他,而不是他在等妳。他究竟來不來?什麼時候來?有沒有興趣來?主動權一直在他的手裡,妳極其量只有兩個選擇:1﹞等;2﹞不等。直到海枯石爛的一刻,他終於出現了,妳就像一頭笨驢在忙碌了一整天後,獲得了一根蘿蔔作報酬一樣手舞足蹈。這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嗎?要是可以選擇的話,不如反客為主,下次最好爭個驢的主人來做。

等,現在是下班的時候了,五點、六點、七點,究竟是不是手提電話出了毛病?

280

交通燈壞了就是紅燈

要是梁振英當上了特首,香港便慘了。最近他在一個 CEPA商機研討會時打了一個比喻:『如果在中國內地的一支交通燈失靈,紅、黃、綠三盞燈都熄了,那一定依然是紅燈。』他的意思是說,當內地法例不清晰時,內地官員一定會說『不』,但這不代表『此路不通』。只是他沒有進一步說明,當駕駛者﹝商家﹞真的闖過了這支交通燈後,他到底算不算犯法?會不會被關進牢?

他說的其實是典型的人治觀念,先把所有含糊的地方介定為『不』,然後由政府去決定應該從寬包容,還是嚴懲處理。恍惚蟻民一出世便帶上了一個原罪,沒出亂子的話,閣下可以繼續馬照跑、舞照跳,要是觸及了權力人士的神經線,免不了要大禍臨頭。法輪功便是其中一個例子,它是不是邪教?政府是否容許群眾去信奉它?事先沒有說明的話,其實都算犯了法,從前當眾『練功』傳教都沒有問題,但秋天過後,法輪功忽然變成了邪教,再加上官方的耳濡目染,原來一切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內地巴結權貴的情況嚴重,為什麼商人生產劣貨但執法機關仍然『從寬包容』,為什麼抱不,平的敢言者會被『嚴懲處理』。時勢造英雄,九七年後,本地誕生了一班像梁家傑、余若薇等民主英雄出來,完全是為了去阻撓香港政府把司法制度變成『交通燈壞了就是紅燈』。基本法廿三條立法的事件,就是典型地先把一部分人納入了『犯了罪』的範圍裡,然後由政府操控著決定權去執法。例如

  • 處理該﹝煽動﹞刊物,而沒有合理辯解
  • 管有該﹝煽動﹞刊物,而沒有合理辯解

買了一本《六四真相》後是否犯上國安條例?跟據以上定義,是犯了法,但葉前保安局局長則保證,沒出亂子的話,閣下仍然可以安居樂業。

法輪功妖言惑眾,許多人都要跟他們劃清界線,偏偏陳日君主教開了聲,完全是為了抗拒『交通燈壞了就是紅燈』的管治理念加在香港宗教組織頭上。陳主教是一位立場鮮明的宗教領袖﹝沒記起香港曾經出現過一個這樣的人物出來﹞,正義敢言,不論你是否同意他的論調,但你一定不反對陳主教沒有政治利益,也沒有跟內地『心照不宣』的關係。逾期居留人士的子女能夠上學,是陳主教寧願跟政府反面都要替他們爭取回來的;廿三條立法、愛國論、病態聖徒,一次又一次地成了政治磨心。近年本地的政治爭拗激烈,當中誰愛國誰不愛國,各人心中自有一把尺。有時候站遠一點看,在愛國的嘴臉底下,究竟他們存有幾多私心?則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當中最愛國愛港的,我相信是陳日君主教。

279

我真的風流

最近偉批評我生性風流,這倒是頭一趟被人冠上這個形容詞,但難得的是,我竟然直認不諱。回想未畢業的時候,三餐不繼,沒有多餘時間及閒錢去風流。如今事業尚算隱定,隨即飽暖思淫慾,腦袋裡千奇百怪的念頭層出不窮。加上年少氣盛,又加上貪新鮮的好奇心作祟,這陣子變得喜歡到處留情,每個月的人工都花得像決堤一樣,活該。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我常覺得人必須要好好地把握青春,是屬於年輕時候去做的事情,便應該要及早實行,不論讀書、嗜好、理想,一概都要及時行樂,不要被太多環境因素掣肘著。幸運的是,朋友及家人在這個關節上都沒有給我壓力。然而,忘了誰說的一套理論,謂男人不可以同時擁有超過兩種嗜好,過多了,恐怕時間、精力、荷包都應接不暇。回港後短短三年間,跟我扯上關係的『老婆』出奇地多:第一年先找到一份工作;第二年買了一部電子鋼琴及一支結他﹝見《愛很簡單》﹞;第三年自建了伺服器並買了一部相機;今年年頭則買了一輛小車,年中還要應付研究院的學費。攝影、寫作、音樂、電腦、風景,每一樣都足以令人精神及財力破產。就以攝影為例,最近一位影友買了一支鏡頭後打趣地說:『足足食左兩年粥先儲夠錢。』而我更加是『十個煲一個蓋』,風流的代價不菲,生活上的拮据是可想而知的。

上月跟偉相約聚舊,巧合地,我倆同時都報讀了研究院。偉跟我是同屆會考『肥佬』的舊同學,但同樣地對求學一直鍥而不捨,只是他無緣赴笈海外,比我走的路要難數倍。從前當學生的時候,香港的高等學府是遙不可及的理想,像曾經追求不遂的女孩子一樣,永遠是心裡插著的一根刺。十多年後,終於等到了一個升學機會,也不管有用與否,總得要弄個『港產大學生』的虛銜來滿足一下。問起了入讀的科目,偉是為了事業上的發展而報讀了電腦學系,而我卻是為了鑽研中文而選擇了文學系。人家唸書是為了前途,我卻是純粹為了興趣,一時去讀電腦、一時去讀攝影、如今又去唸文學。假若理想的確是位令人傾慕的愛人,偉便是那塊痴心的望夫石,而我則是水滸傳裡頭的西門慶,春風十里揚州路,就是專一不來。

278

她真的吸引嗎?

當靚女未追到手時,男人都會附上不切實際的期望,也許她貌美之餘,還會細心、溫柔、體貼、賢淑、聰慧。所以說,一見鍾情其實是一場賭博,除了剎那的官能刺激外,其他的其實一無所知,但男人卻又心甘命抵地去拜倒石榴裙下,義無反顧。職業,其實也是同出一轍的道理 ,許多人心中都會夢想著一份理想的職業,有時候還會愚昧地放下一切去達成願望。可惜的是,世上沒有一件事情是百分百完美的, 好的一面永遠吸引、悅目,順理成章地把壞處都遮蓋起來。薪金、前途、時段、工作量、工時、入職要求、人際關係…… 不知道的一面,大概都是美好的吧。

我欣賞有理想的人﹝見《遺忘了的理想》﹞,但我偏偏喜歡向他們潑冷水。要當空姐嗎?有沒有想過時差轉來轉去的煩惱?有沒有想過這行業有年齡歧視?年紀大了,不是公司薄情,而是顧客只會幫襯擁有靚空姐的航空公司。想當歌星嗎?是否知道在一百個歌手當中也紅不了一個出來,在此以前,誰去支付生活費、車馬費、服裝費、應酬費?是否知道張國榮在成名前連咸片都要演?想當記者嗎?有沒有想過上位最快的記者不是靠詞鋒辛辣,而是年輕貌美?有沒有想過走漏新聞的壓力?初入行的新丁,在揭發社會時弊之前,要先揭發黎明昨晚跟誰去了撐檯腳,願不願意去背叛自己的理想?

寫作職業也常常被人附加上不切實際的期望,當中聽過最天真的一句評語是:『羡慕當專欄作家,每天寫二百字便可以收錢。』小朋友,要寫二百字不難,要『作』二百字也不難,但要有二百位讀者來看這二百字便難得多。文章的價值不在『字』本身,而是寫字的那個腦袋 ,有沒有豐富學識?中文根基是否深厚?文章有沒有創意?有沒有用心去寫?字裡行間根本騙不了人。古代詩人揮筆寫下二十隻字流傳後世,他們所讀的書,比起膚淺的小朋友一生中所說的廢話還要多。

另一位朋友 B,他也立志要當寫作人,但難得的是,他沒有上述那位朋友般天真,倒是預備了要下數年苦功。在此我深表鼓勵,但在他千金散盡去迷戀那位『胸大無腦』的理想前,我不忙去問了一句:『寫作行業真的那麼吸引嗎?』我用工餘時間去寫,一篇文章平均花三天去構思、資料搜集、寫作、修改、校對,但付出跟收穫不一定成正比。就是有幸被刊登了,稿費也只不過是一元一隻字,還要是經修改後還殘留的文字作計算。一如當年支付我這筆稿酬的編輯所說一樣,寫作是一份以滿足理想多於滿足荷包的工作,要糊口,還及不上快餐店的廉價勞工。今天仍然不斷去付出心血、時間、青春、腦汁、網站託管費去維持這個理想,但寫作朋友見得多了,能全職寫作而又不會餓死的朋友不多。畢竟這是一個功利的社會,就是寫足三十年,能夠榮升『作家』的,也可能比一位 MBA 要窮。

朋友,還要加入這個行業嗎?

277

論君子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論語 9‧18﹞

我從未見過有喜好德行尤如好色的人。早前攝影會談論起大哥的艷史來,順理成章地提起他那一句名言:『我只係犯左係男人都會犯既錯。』庸俗之輩聽後掩著半邊嘴淫笑,正人君子則大呼不值,說他貶低了男人的專嚴。大哥好歹是個傑出青年,也是代表香港的旅遊大使,所講所作所為,均影衰了香港的青年一輩。以今天的道德標準而言,『好德』二字已經 out,不如改作『吾未見如此好色者也』更合潮流。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論語 15‧19﹞

君子只慚愧自己沒有能力,而不怨恨別人不知道自己。七一剛過,這句說話十分應景,只是孔夫子沒有提供解決方案,未能十全十美。不如改作『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不如掛冠求去,大快人心。』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論語 15‧20﹞

到死而名聲不被人家稱述,君子引以為恨。每年的七一授勳名單中,總會有一兩個名字令人莫名其妙,受勳只是董班子的圍內遊戲,大家都心照不宣。中指議員黃宜弘去年獲頒金紫荊星章,今年則有葉國謙及霍震霆議員;此外,翻查名單,原來曾憲梓、徐四民、霍英東、李嘉誠及六七暴動策劃者楊光先生都曾得過最高榮譽的大紫荊勳章。我們不禁問,他們替社會作過什麼貢獻而獲得受勳表揚?從前君子的名聲不被人家稱述,君子引以為恨,但今天名聲被稱述的,也不見得會德高望重到哪裡去,與其同流合污去當偽君子,不如做個真小人。在今年初地鐵縱火案中喝阻縱火狂徒的『西裝友』政府政務主任季詩傑,反常地謝絕了特區授勳,這才是君子之道。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論語 15‧21﹞

君子要求自己,小人要求別人。買樓負資產、教師超額、名嘴封咪、公務員減薪、沙士失控、經濟下滑,若為了要當君子而去沉默,寧做小人。阿董伯,唔該你一係改善施政,一係下台,好嗎?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論語 15‧23﹞

君子不因人家一句好話而提拔他,不因他是壞人而鄙薄他的好話。『敵人擁護我們要反對,敵人反對我們要擁護。』這是誰說的?時至今日,毛主席的哲學仍然根深柢固於中央的政治裡。如上文,因『言』而受勳的親中人士大有人在,民主派卻從來未有受勳過。反之,旦凡民主派所說的都是說三道四、唱衰香港、不愛國、搞獨立、漢奸、支持台獨 …… 這些都是『以人廢言』。

論語己經過時了,還是君子都已經死光?今年雙春兼閏月,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幸被淘汰出局的男人,失望但堅持君子不奪人所好,多偉大。好人總該會有好報的,不望被人稱述,只想晚上孤枕不會難眠,月亮沒有陰晴圓缺。

276

隱形專業

有一種情況會令我特別感覺無奈的,就是跟朋友到高級餐廳時,他不斷去投訴那家餐廳的東西貴、『食水深』,然後精明地去計算這條魚在街市賣多少錢、那件牛肉又值多少錢等等,滿以為自己洞悉了陰謀的內裡乾坤,其實是膚淺。香港人就是功利得只會著眼表面,而忽略了深層的專業價值,他們看不出來,正因為專業並不是實質的物件。舉一個例子說,一條粽子的材料有限,不外乎糯米、花生、肥豬肉、蛋黃等等,在街市或超級市場裡都可以找得齊,但為什麼懂吃的食客一定要幫襯九龍城的『新三陽』?甚至千里迢迢地跑去肇慶品嚐?因為在成本之外,廚子的手藝才是最寶貴的,不懂的人只是在『牛o趙牡丹』,當然分不出貴賤。

專業當中,有的顯而易見,有的比較模糊。顯見的例如雜技人 ── 軟骨美女向後拗腰,頭頂碰到地面之餘,還可以從跨下穿過,你還不會多多打賞嗎?但不易見的專業多的是,當中尤以藝術最不令人理解。一幅畫的成本包括畫框、畫布、畫筆及顏料,要算成本的話,實在是便宜得不得了,但一幅畫可以賣數百元,也可以賣數百萬元,當中的方別之處,就是一項虛無縹緲的『藝術』,不是知音人,當然不會明白『數百萬元己經算便宜了』的含意。

當人忽略了隱形專業之後,難免會對那類專業人士冠上不必要的奚落,這是人之常情,連我也不例外,所以在評論的時候必須緊記對筆下人公平。當中有一篇文章我卻犯上了這項錯誤,那是《健身教練》,幸好也是唯一一篇。文章確實是忽略了健身教練的專業,甚至作出人身攻擊,曾經收過相關專業人士來信賜正,特地借此謹向健身教練致歉。那一篇文章犯錯的原因:

  1. 那時候才剛開始寫,年少無知。
  2. 那時候還未有打算把這個地方向外公開。
  3. 因為受了健身中心的蒙騙,不忿付了上萬元的年費後,還要時時刻刻在會內碰著推銷員左 sell 右 sell,不勝其煩之餘,正想問為什麼交了會費後還要樣樣收錢?一肚子便氣發泄了在文章上﹝以後千萬不要得罪寫作人﹞,連帶無辜的健身教練也受了牽連。

雖然已經是兩年半前的文章,但錯就是錯,錯了就要認,我坦承自己的膚淺。

275

家傑與柳原

自從某年吳宇森導演拍了一套《英雄本色》之後,平民百性便喜歡用黑社會口吻來稱兄道弟。一班萍水相逢的男性朋友相聚,大家必定會『哥』前『哥』後地叫過不易樂乎。韋信就是韋信,Wilson 就是 Wilson,卻沒來由被人稱作『韋哥』或『Wilson 哥』,不明所以的路人甲,還以為是爛仔在講數。本來大家平輩論交,直呼名字最親切不過,搭著肩頭,稱呼一下『Wilson』,多麼的親切。但在『Wilson』之後,卻多餘地加上一個『哥』字,兩者之間忽然多了一層階級,像是頒獎台上的冠軍,要對手景仰我這位『Wilson 哥』一樣,多麼的沒趣。

中國人都是愛面子的,莫論黑貓白貓,總之能夠抬高自己身份的虛銜,一律都不會放過。舉一個切身的例子,敝職的英語稱謂是『﹝Assistant﹞Librarian』,即﹝助理﹞圖書館員,但反轉名片的背後,中文職銜卻要在後面劃蛇添足地加上一個『主任』,因為『出o黎行』最緊要還是『個朵夠嚮』,被人尊稱『韋主任』總比『韋圖書館員』來得悅耳。又例如特區在回歸後,高官的職銜加上了『司長』二字,從前是布政司、財政司及律政司,回歸後則被改為政務司司長、財政司司長、律政司司長。翻查一下典故,原來古時『司』已經是朝庭裡總管的職銜,明朝時代便分別設有承宣布政司、提刑按察司和都指揮使司等職銜。淪落至今日的新中國,中央政府新人事新作風新思維,覺得一個『司』的稱謂仍未夠『勁』,還要有屁眼後加一個『長』字才能顯出身份,難保五十年後會進一步升級為『超級無敵政務司司長』。

稱謂的最高境界是反撲歸真,剔除所有無謂的稱銜而直呼其名,不論是康熙稱呼韋小寶的一句『小貴子』,還是韋小寶稱呼康熙的那一句『小玄子』,都顯得關係非比尋常,是最高層次的稱謂。話說人大為 07/08 年普選問題釋法之前,派出常委會副秘書長喬曉陽來到深圳『聽取』香港各界意見,當中一句『…由行政長官先向人大常委會作個報告 …』只稱呼董生為『行政長官』,但卻稱呼與會的民主派人士梁家傑律師為『家傑』,一眾左派人士恨得牙癢癢,因為擦足了一輩子高官的鞋,竟還賺不到喬副秘書長的一句暱稱。

男女之間的微妙關係,其實可以在女方賞賜的稱謂上細味。假若女方尊稱閣下為『朋友』的時候,這樣子還好,起碼『溝通』的大門仍然開著,但要是她胡亂地送你一堆無厘頭的稱謂:契哥、契細佬、師兄、師弟、老師、徒弟、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等,就是要你乘早『死左條心』,不要去作非分之想;要是她默許你一個『男朋友』的稱號,便是皇恩浩蕩,應該常常銘記在心;再表現出色的話,幾年後,便可以加官晉爵,榮升為『老公』;然而,最高層次反而是在女伴口中的一句簡單的稱呼,像張愛玲小說裡的對白一樣,溫婉地對你說一句:『柳原~~』,那樣子才酥得男人入心入肺。

274

斤有漢汗都要死

劉慧卿辦事處早前遭愛國人士縱火,牆上留言恐嚇:斤T有漢汗都要死,看後彷如丈八金剛,叫人摸不著頭腦。幸虧記者想像力豐富,大字標題給讀者解了畫,原來七個字中錯了兩個字,應該是『所有漢奸都要死』。這段報導令我哭笑不得,笑的是愛國者知識水準有限,竟然還厚顏地去批判誰愛國誰不愛國;哭的是我們其實在五十步笑一百步,誰敢說自己不會寫錯別字的,便先站出來指責他吧﹝借了一個聖經故事作比喻﹞。香港人大概不會在這七個字裡連錯兩個字這麼羞家,但在十七個字之中,或許都會錯一個別字。我曾經頑皮地去考身邊的朋友,要他們默寫:『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漏夜趕科場』,發覺一眾高薪厚職的專業人土﹝當然,幹寫作或唸中文的除外﹞,竟然沒有一位能夠把它寫得完整,足證我們跟愛國莽夫一樣 ── 羞家。

要根治香港人錯別字的毛病,要先從 ICQ 語言入手,網上一切代替詞都需要糾正,例如什麼是『5D』、『令女』?很佩服網友的創意及想像力。網上人原本為求把難寫艱澀的生字簡化,紛紛用上代替字,雖不鼓勵,但仍然可以理解。但年輕人都愛鸚鵡學舌,網上便流行著這些不三不四的中文,例如『咩樹?』、『仲咩話我?』、『唔豬妳講咩』等等,但『樹』比『事』或者『豬』比『知』更加複雜,年青人用上了這些代替詞,除了貪玩外,我再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可言。然而,我們不能因為好玩而抹殺了文字的藝術,學生錯別字的問題已經夠嚴重了,連中文的根基也打不好的話,便不能未學行先去學走,在玩這些遊戲文字之前,唔該,請先練好正字。

要數錯別字最厲害的地方,非香港的食肆莫屬了,內地研究簡體字的專家大可以到本地茶餐廳走一趟,必定增廣見聞,大開眼界。香港的伙計落單用字的簡化程度,實在匪夷所思,中國四大發明:粥粉麵飯,一概都有相應的代替字。請問伙計寫著『X肉反OT』代表什麼呢?答案是『叉燒燒肉雙拼飯加檸檬茶』,『OT』賣得多了,但我敢保證,他們一定不會寫『檸檬』二字。某次在酒樓午膳時,叫了一客喜愛的『北菇乾燒伊麵』,伙計在賬單上寫著『北古干 C E 面』,六個字當中簡化了五個,死未?但我肯定廚房師傅必定是猜謎語高手,因為傳出來的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乾燒伊麵』,而非『乾屍塊面』。

273

曖昧文化

香港有一項全球獨特的曖昧文化 ──『X』語言,即對廣播中涉及的商業名稱刻意穩諱,中聽一點叫含蓄或婉轉,難聽一點叫不盡不實。打開收音機,算一算我們一天可以聽見幾多個『X』?『尋日係麥 X 勞食漢堡包』、『最近梁詠琪同Fan X 拍左輯新廣告』、『有無去個灣仔富 X 飯店隔離間友 X 食日本菜』…… 電視劇的監制一樣頭痛,歐陽振華等師兄師姐『落吧劈酒』時,全店的嘉士伯都需用紙巾包著瓶身﹝誰會用紙巾包著啤酒來飲?﹞,又例如薛家燕想煮一頓宵夜給林文龍時會說:『我煮個即食麵你食。』聽清楚,不是『公仔麵』或『出前一丁』,而是『即食麵』。

電台/電視台刻意把對白含糊化,無非為了一個原因 ──免負責任,不論是正面評價的宣傳嫌疑,還是負面評價的誹謗成分,一概都要『X』去。為免瓜田李下,連帶毫無評價成分的『聽日約係大 X樂門口見』等句語也都要避諱不用,這便是矯枉過正了。其實把話說得隱晦,難免會減低其可信性,試想,一名應徵者跟老闆說:『我係 X大畢業,曾經在某大企業幹過多年,懂 XXX 及XXX。』你會聘請他嗎?當發表權威性﹝或信任性﹞言論的時候,例如報章﹝娛樂版除外,唉!﹞、投訴、評論、論文、投資分析等等,必須指明道姓,清清楚楚,勇於說,也要勇於承擔責任,甚至還要標明出處等等,這樣才能令人信服。

因為政治言論或多或少也代表政府,政客發言也都需要依賴權威,切忌模凌兩可,不盡不實。例如美國總統候選人克里會斬釘截鐵指責布殊總統:『你誇大有關伊拉克擁有大殺傷力武器之說。』而非以內地高官口吻說:『某些人在說三道四。』一句說話之中有兩個變數:一﹞誰?二﹞說了什麼?這種小家的說話方式根本是句癈話,無非為了令對手找不著痛腳,留下後路給自己開脫,可憐內地官場就是充斥著這種敢鬧卻不敢認的小男人。早前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港澳研究所所長朱育誠說:『某些利益集團企圖把香港變成獨立或半獨立政治實體 …﹝見下段﹞』信口雌黃的誹謗言論,他敢說是誰在搞獨立嗎?

事實上,左派官員很喜歡玩這樣的語言技巧,隨便翻一翻近期的言論,例子多不星數:

  • 中聯辦主任助理王如登說:『某些人經常搞對抗對立…』
  • 王如登又曾說:『至於某些人士要求重發回鄉證,我們可以轉達…』
  • 鄔維庸說:『某些人士在提出「還政於民」的訴求時,應該反省這些言論會造成什麼後果…』
  • 外交部駐港特派員楊文昌聲明:『…支聯會某些口號,不是內地人、中央政府所能夠接受。』
  • 朱育誠說:『出現了有人曲解《基本法》,甚至是歪曲《基本法》原意的情況。』
  • 朱所長又曾說:『…就是企圖把香港變成獨立或半獨立政治實體 … 為某些利益集團謀求一己的政治、經濟利益,及為今年九月立法會選舉造勢,爭取選票。』
  • 梁振英先生說:『一些人在過去一年的言論和行為,值得港人討論和反思。… 一些立法會議員出席美國國會聽證會;也有立法會議員發表支持台獨的言論;有資深大律師在報章撰文,稱八九年東歐民主運動導致共黨倒台,令他(她)「既羑且妒」』

說話曖曖昧昧、不盡不實、詞不達意,十足小女生面對心儀的男孩子時扭扭捏捏:『我咩~~~ 你o羅。』一點也不痛快。難怪如此言論只能夠贏取維園阿伯的共鳴,中產階層的信佢一成都死。

272

綠茵場上的失敗者

NBA 總決賽才塵埃落定,歐洲國家盃的戰幔又拉開了,這段時間的男人大概都忙得不得了。話說歐洲盃的賽事才剛開始不久,一場世紀大戰英格蘭對法國產生了出人意表的賽果 ── 法國在補時階段後來居上以二比一反勝,輸波的代罪羔羊並非後防或守門員,反而是把十二碼宴客的隊長碧咸,報紙紛紛把他這一項過失跟九八年世界盃決賽周被逐離場的事件雙提並論,一樣成為輸波關鍵。

人往往是以偏概全的,我們常常抹殺了球員本身的技術及對球隊的貢獻,反而用放大鏡去誇大他們犯錯的一刻。碧咸帶領國家隊贏過不少賽事,但錯於當天沒有在適當的時候把皮球送進網窩裡去,功虧一簣之餘,還要揹上這隻輸波的黑鍋。我替碧咸隊長不值,只是他還年輕呢,說不定在餘下的賽事裡,英格蘭隊會像吃了『偉哥』一樣『重振雄風』,奪下歐洲盃之後,再贏世界盃也未嚐不可。但在綠茵場上的另一端,有一個人卻是命中注定的失敗者,那是剛宣告掛靴的前義大利球星羅拔圖‧巴治奧。這位曾經創下了單季的入球紀錄、帶領球隊奪取義大利的聯賽冠軍、盃賽冠軍、甚至世界杯亞軍的世界足球先生,似乎贏盡了足球壇上的一切榮譽,但人們念念不忘的,卻是在九四年世界盃決賽中,因十二碼宴客而把冠軍拱手相讓與巴西隊的醜事。

女人都是感性的動物。跟男人情訂終身,喜怒哀樂,半輩子都需要互相依賴生活。但由邂逅、相識、拍拖至結婚,卻可能只有短短的兩三年時間,但要在這個『試用期』裡完全認識一個男人,幾乎是沒有可能的。許多夫婦不和的個案,都是因為婚後貨不對板的原因所致,他心胸狹窄、大男人、粗言穢語、花心、三更窮五更富 …… 回想當天,他某年某日細心地照顧過路邊一隻花貓;那次她鬧別扭,他曾經哄了她三日三夜;她情緒起伏的時候,他曾經在耳邊輕輕說聲『我愛妳』 …..這些零碎片段,足已令她芳心暗許、委身下嫁、今生無悔。

今天幹足三十年的好男人是沒有出色的,最緊要還是識『溝女』,懂得在適當的時候去做應該要做的事情。沒能夠贏得芳心,千年道行,總及不上人家一時三刻的巧言令色。巴治奧當了半輩子綠茵場上的英雄,贏過無數賽事,但偏偏錯在關鍵的時刻欠缺臨門一腳,換來含恨終身,無緣跟『世界盃冠軍』的名銜搭上關係。當年的落敗,已經成為了巴治奧光輝歲月裡的遺憾,也許他心裡願意捨棄一切虛銜,寧願去當敵隊裡頭的一名無名小卒,這樣子,他還可以細味當年雙手捧著雷米金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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