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鋼筆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一支 Mont Blanc 的圓珠筆;跟我熟稔的朋友會知道,這支筆,其實我用得很『粗』,無論是工作上、旅途中、還是茶樓『劃』點心紙,我都毫不吝嗇地拿來用。以我這天生的『大頭蝦』性格,其實早已預計一天會遺失掉,但年復一年,這支筆還是好好的放在西裝袋裡頭,一算也有八年多了。那支筆,其實是圖書館碩士畢業的那一年買來獎勵自己的,總覺得讀了二十年書,好歹也算是一位文人﹝尤其文學科畢業後更加『當之無愧』﹞,一支筆儼然就是文人的尊嚴,沒有了筆,心裡頭總會有一種彌補不了的空虛感。

老爸退休超過十年了。一天,他把一支鋼筆及一瓶墨水交了給我,說自己早用不上了,感覺像是交了衣缽給我一樣。那支鋼筆,是經典的派克 51 型,該有五六十年歷史了。小時候常常從爸爸的衣袋裡拿來把玩,搞得一桌子黑水,最後免不了被媽媽『省』過痛快。那支筆,說起來還有一點淵源,是爺爺年少時在紐約當洗衣店工人時的隨身物品,寫過不少滿載鄉愁的家書。過世前,爺爺是一位不太說話的老人,所以那支筆的來歷我們知道得很少,只知道一天他從美國回來了,送了這支鋼筆給爸爸。爸爸是三兄弟中唯一的文人,『打寫字樓工』,箇中的原因,其實也不難理解。

一支筆,代表著貢獻了給學問的半輩子青春;一支筆,從紐約到香港,見證了人兩代人的辛酸;一支筆,昔日文人筆杆下奮戰軍閥的千軍萬馬;一支筆,今天某圖書館員在陸羽茶室裡怒點蝦餃燒賣。其實文人除了尊嚴之外,都有一點固執與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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