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

每個人都有一種潛意識的嗜好,都喜歡懶洋洋地躺著給人服侍。我坦然承認,所以特別喜歡理髮, 仰臥在髮廊裡,任由洗頭師傅努力地按摩著頭皮,很有十二少的感覺。洗完頭,攤在理髮師的旋轉椅上,閉目養神,感受著電剪刀在頭殼上慢慢蠕動,理髮師十根指頭輕巧地跳著探戈,左一跳,右一跳,一下一下地把腦海中的煩惱盡數敲走,偷得浮生半日閒也不過如此。理髮的享受比腳底按摩有過之而無不及,難得理髮勉強算得上是生活的必需品,不論活得多麼艱苦,人還是需要抽時間去打理頭髮,剪多了也不會惹人批評說『沒出色』。只是三十歲後便不能去得太勤,都怪頂上的煩惱絲已經所剩無幾的關係。

理髮行業是一門單純以技術為主的服務性行業。花了錢,只有美與不美的評價,沒有『抵定唔抵』之分,因為理髮藝術並沒有實質物件來衡量價值。A 店收費千多元,B 店只收三十元,分別在於地點及裝潢,而非因為 A 店的髮型師畢業於紐約髮型設計學院之故。所以魚目混珠的大有人在,不怕他剪得不好,只怕他跟本不會剪。藝術的好壞,每個人也有不同的價值觀,但藝術原是不能當飯吃,經濟拮据的時候難免會親自操刀。記得剛移民美國的時候,我哥為了省回理髮錢,央求某君代勞,但卻有負所托,大刀一揮,往後的一個月裡,他都變得深居簡出,自閉非常。自此以後,不論多窮,理髮錢是萬萬不會省的。

美國崇尚小費制度,洗頭師傅為博顧客多點打賞,功夫都比香港的落力十倍,同行之間紛紛各出其謀。記得某店的師傅習慣洗完頭順手在客人的臂頭按兩下,貼士多之餘,顧客更讚不絕口,一傳十,十傳百,忽然其門如市。小費的藝術,是『孤寒』的香港人永遠不會了解的。然而服務多並不一定好。記得年前某天,堂弟帶我到深圳一遊﹝見《深圳與女人街》﹞,並極力推薦某髮廊工夫了得,我便柴娃娃地去試一試。一如深圳一貫的價廉物美的營商態度,髮廊只收一半的價錢便『奉旨』需要供應一倍的服務,所以我的胖頭被師傅『死卒爛卒』地搓了接近一句鐘,頭一次洗完頭後會有油盡燈枯的感覺。

前天特地去剪了一個髮,因受非典型肺炎影響,髮廊的生意一落千丈,他們大概已經悶得發荒,難得有一位顧客在周日下午供他們娛樂,師傅顯得特別落力。只是指法有點生疏,但生活在這個灰色的年代,能夠有一個人這樣熱心地對我好,總算是一件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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