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日上午十時抵達三藩市,由住在聖荷西的 P 開車來接機。才留連了舊金山一會兒,P 便嚷著要開車回家,順道趕了我去汽車旅店。那時候,日光正晒得濃烈,掌櫃一臉疑惑,好像我是本世紀以來最早進房的旅客。黃昏時候,P 在家開了一個小歡迎派對,除了我和 P 之外,還有她的未婚夫及另一對年輕夫婦。派對搞得很美式,雷射唱片輕輕地哼唱著藍調,女的躲在廚房裡弄杯弄碟,男的在陽臺上圍著燒烤爐談論昨晚三藩市巨人隊對波士頓紅襪隊的棒球賽,當然少不免開了兩瓶懂得不斷釋放氣泡的淡『米拉』啤酒。晚上的飯局圍著大廳的餐桌用膳,各人一面分亨生活上的奇聞逸事,一面忙碌地跟微焦的烤肉對著幹,兩支香薰像事不關己般靜坐一旁,吐著婀娜多姿的火舌。這是我在美西的第一個晚上,P 確實曾用心地替我安排了節目,只是我吃著了罰酒,之後我還沒頭沒腦地向她發了一場脾氣,想來有點過意不去。
P 從前跟我家住得很近,大家都生活在同一個生活圈子之中。一別兩年,各人經歷著不同的遭遇,隨環境改變而對生活的渴求起了變化。我不滿,因為我覺得這種生活模式很沉悶,像一齣脫了色的電影。才卅歲,潛意識地抗拒著像退休般的休閒生活。然而,回心一想,P 跟我早已不是一樣的人,現在她是一位準新娘,對她來說,所有物質的欲求,都不比其伸手可及的幸福重要,settle down 才是她渴望的理想生活,休閒的灣區其實最適合她不過。
及後我在拉斯維加斯逗留了六天,碩大的賭城,我才花了六十美元去搖角子老虎機,它已經足夠把我娛樂了數個無聊的晚上。旅途過得愉快,全因為我沒有『去撈他一票』的心態,我對發達沒有憧憬,所以才沒有被自己一廂情願但幻滅了的希望所傷害。然而,我對生活仍然渴求,這點跟 N 很相似。正因為人有欲望,才會有失望、沮喪,這也跟 N 一樣的悲哀。旅美十多年,每天為欲念而四出奔走,風塵撲撲,心也隨年月飛逝而顯得疲累,如今不望成為賭城裡的大賺家,有幸能成為灣區裡的一個待嫁姑娘也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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